鄭培凱:蘇東坡祈找九宮格會議室雨禱晴–文史–中國作家網


要害詞:蘇軾 古典文學

元祐六年(1091)秋天,蘇軾以龍圖閣學士之銜,外放到潁州(今安徽阜陽)擔負知州,也就是綜管軍平易近事務的太守。到了初冬時節,潁州亢旱不雨,蘇軾作為處所官長就有了一場祈雨的運動。東坡在潁州的時光并不長,只要半年多一點,卻有不少詩文與此次祈雨有關,顯然這是那時的一件嚴重運動。祈雨的成果,得了一場雨雪,應當算是上蒼護佑,讓這位新就任的第一把手顯示了澤惠蒼生的結果,很是件風景的業績。

關于這件事,蘇軾的《禱雨帖》論述得很明白。不外,坊間所見的釋文,過錯甚多,我從原帖的影印件從頭迻錄如下:

元祐六年十月,潁州亢旱,聞潁上有張龍公神祠,極靈異,乃齋戒遣男迨與州學傳授陳履常往禱之。迨亦頗信敬,洗澡齋居而往。明日,當以龍骨至,天氣少變,庶幾得雨雪乎?廿六日,軾書。廿八日,會景貺、履常、二歐陽,作詩云:“后夜龍作云,天明雪填渠。夢回聞剝啄,誰呼趙、陳、予?”景貺拊掌曰:“句法甚親,後人未有此法。”季默曰:“有之。主座宴客吏宴客,目曰‘主簿、少府、我’。即此語也。”相與笑語。至三更回時,星斗燦然,就枕不多,而雨已叫檐矣。至朔旦日雪作,五人者復會于郡齋。既感嘆龍公之威德,復嘉詩語之不謬。季默欲書之,認為異日一笑。是日,景貺出迨詩云:“吾儕回臥髀肉裂,會有攜壺勞行役。”仆笑曰:“是兒也,好勇過我。”

《禱雨帖》有兩個部門,一是十月二十六日寫的,記他傳聞潁州有張龍公神祠,祈雨很靈驗,于是齋戒之后調派兒子蘇迨與潁州州學傳授陳師道(履常)往禱告。請出廟中所躲的龍骨,天氣開端變更,似乎會有雨雪。第二部門說的是兩天以后,與趙令畤(字景貺)、陳師道、二歐陽(歐陽修的兩個兒子,歐陽棐字叔弼、歐陽辯字季默),一共五小我歡聚作詩。蘇軾在詩中希冀當夜會有雨雪,成果到了十一初一日,真的雨雪來臨。五人再度相聚于郡府,驚嘆龍公之靈驗。趙令畤還展現蘇迨的私密空間詩句“吾儕回臥髀肉裂,會有攜壺勞行役”,為祈雨跑得筋疲力盡,滿身酸痛,真是辛勞萬分。可見大師都興高采烈,慶賀祈雨勝利,蘇軾也贊揚了兒子的辛苦進獻。

蘇軾傳聞潁州有張龍公神祠,很靈驗,他是怎么了解的呢?是由於水災嚴重,從本地官員長者處訊問得知,仍是張龍公神祠早已申明在外,他原來就已傳聞?關于這一點,可以從他的教員歐陽修的去處與文章中看出眉目。歐陽修于皇祐元年(1049)從揚州移知潁州,寫了很多愛好潁州的詩文,同時擴建了潁州西湖。他在熙寧四年(1071)以太子少師榮銜致仕,沒有回老故鄉,倒是居住潁州終老。蘇軾到杭州任通判,上任途中還特殊到潁州往看望教員,很是明白歐陽修與潁州的關系,熟習假寓在潁州的歐陽修兒孫,當然更熟讀過歐陽修的詩文。

歐陽修愛好搜集碑文,編纂過《集古錄》(即《集古錄跋尾》),此書卷十,記《張龍公碑》,說到碑文為趙耕所撰,內在的事務是:

君諱路斯,潁上百社人也。隋初明經等第,景龍中為宣城令。夫人關州石氏,生九子。公罷令回,每夕出自戌,至丑回,常體冷且濕。石氏異而詢之,公曰:“吾龍也。蓼人鄭祥遠亦龍也,騎白牛,據吾池,自謂鄭公池。吾屢與戰,未勝。明日取決,可令吾子挾弓矢射之。系鬣以青綃者鄭也,絳綃者吾也。”子遂射中青綃。鄭怒,西南往,逢迎肥西山逝世,今龍穴山是也。由是公與九子俱復為龍。亦可謂怪矣。余嘗以事至百社村,過其祠下,見其林樹陰蔚,池水窈然,誠異物之所托。歲時禱雨,屢獲其應,汝陰人尤認為神人。

這篇碑記指出,張龍公本名張路斯,是潁州當地人,夫人是關州石氏。張路斯本來是一條龍,並且與平易近間傳說龍生九子一樣,有九個龍子,幫著他趕走前來霸占當地龍池的鄭龍。處所人士向張龍公祈雨,多次靈驗,為他建了神祠。歐陽修固然沒有表白本身的崇奉,卻具體記錄了處所傳說,還說潁州人對張龍公降雨的靈異極為忠誠。

蘇軾祈雨運動的前后,寫了很多相干詩文,此中一篇是《昭靈侯廟碑》,文字前段簡直全同于歐陽修上述碑記,并且說:“事見于唐平民趙耕之文,而傳于淮潁間長者之口,載于歐陰文忠公之《集古錄》云。”蘇軾顯然從教員的文章中讀到過張龍公,在昭靈侯廟碑中也提到張龍公非常靈驗,是處所廣為傳播的崇奉。“自淮南至于蔡、許、陳、汝,皆奔忙奉祠”。神宗熙寧年間,詔封張龍公為昭靈侯、石氏為柔應夫人,成了官樸直式承認的神祇。蘇軾祈雨勝利,更是率領吏平易近,重建了祠廟,寫了廟銘,此中有句:“天主寵之,先帝封之,昭于一方,萬靈宗之。”看來蘇軾也信任張龍公祈雨的神跡。

關于張龍公的名諱,宋朝人曾有過爭議。米芾《辯名志》就自作主意,說蘇東坡錄的《張龍公碑》碑文,應當斷句為“公名路”,說張龍公姓張名路,不叫“張路斯”。王明清《揮麈后錄》卷六,經由過程本身切身經過的事況的實地考核,以為米芾的判定是空穴來風,毫無依據:

米元章作《辯名志》刻于后云:“豈有人而名路斯者乎?蓋蘇翰林,憑舊碑,‘公名路’,當是句斷,‘斯潁上人也’,唐人文贅多這般。”米刻略云爾。明清比仕寧國,因平易近訟,度地四至,有宣城令張路斯祠堂基者。坡碑言侯嘗任宣城令,則著名“路斯”無疑,元章辯之誤矣。明清向“壽春幕,嘗以職事走沿淮,有昭靈行祠,而六安縣有鄭公山,山下有龍穴,今涸矣,乃與公所戰者鄭祥遠也。因并記之。

王明清明白指出,他在宣城發明了留念張路斯的祠堂基本,證明昔時的宣城令就叫張路斯。他又曾沿淮考核,發明了蘇軾說到的昭靈行祠,還有被張龍公打敗的鄭龍的遺址,是處所廣為傳播的仙靈故事,米芾憑著不受拘束心證做出的判定,是過錯的。

《禱雨帖》說到,蘇軾為了紓解平易近困,依照傳統的方法,向可以或許興風作雨的張龍公祈雨,設定了屬下陳師道與兒子蘇迨,在十月二十五日到張龍公神祠,向神靈禱雨。他并未事前轟轟烈烈,率領大眾停止祈雨運動,只是派了代表,獻上《祈雨迎張龍公祝文》:

維元祐六年,歲次辛未,十月丙辰朔,二十五日庚辰,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潁州軍州事蘇軾,謹請州學傳授陳師道,并遣男承務郎迨,以清酌庶羞之奠,敢昭告于昭靈侯張公之神。頓首龍公,平易近所祗威。德博而化,能潛能飛。食于潁人,淮潁是依。授命皇帝,命服有輝。為國庇平易近,凡請莫違。歲旱夏秋,秋谷既微。冬又不雨,麥槁而腓。閔閔農民,看歲畏饑。并走群看,莫哀我欷。于赫遺蛻,靈光照幃。惠肯臨我,言從其妃。翿舞雩詠,薦其潔肥。雨雪在天,公執其機。游戲俯仰,千里一麾。被及淮甸,三輔王畿。積潤滂流,浹日不晞。我率吏平易近,鼓鐘旄旗。拜送于郊,以華其回。尚饗。

迎神的祝文寫得鏗鏘無力,說張龍公是當地神祇,可以或許上全國地,飛天潛水,護佑潁州國民。此次水災從夏秋延續到冬天,麥苗枯槁,農民生計無依,還盼龍公普降雨雪,解救蒼生,庶免饑饉。

祈雨回來,到了十月二十八日,蘇軾與趙令畤、陳師道訪問歐陽棐新建的書齋之后,寫了《與趙、陳同過歐陽叔弼新治小齋,戲作》一詩,先是感嘆本身奔走江湖,愛慕歐陽棐新建的書齋,隨后說到祈雨的成果:

江湖渺祖國,風雨傾舊廬。東來三十年,愧此一束書。尺椽亦何有,而我常旅居。羨君開此室,容膝真有余。拊床琴搖動,弄筆窗明虛。后夜龍作雨,天明雪填渠。(自注:時方禱雨龍祠,作此句時星斗燦然,四更風雨年夜至,明日乃雪。)夢回聞剝啄,誰呼(乎)趙、陳、予。添丁走沽酒,通德起挽蔬。主孟當啖我,玉鱗金尾魚。一醉忘其家,此身自籧篨。

看來這首詩不是一次寫完的,由於此中論述了寫詩的經過歷程,先是感歎本身為宦三十年,奔走四方,沒有假寓的地點,愛慕歐陽棐書齋的整潔寬闊,窗明幾凈。然后盼望夜里降雨,天明有雪,本身還加了注,說到寫詩的時辰星斗燦然,到了四更風雨高文,第二天開端降雪,印證了他在詩中的期望。再來持續寫道,大師重聚在歐陽家中,仆從往沽酒,侍妾往買菜,主婦下廚房,有吃有喝,還有金尾巴鯉魚作為佳肴,最后喝得酣醉,連家都忘了回。

蘇軾隨后寫了《聚星堂雪并引》,此中說道:“元祐六年十一月一日,禱雨張龍公,得小雪,與客會飲聚星堂。忽憶歐陰文忠作守時,雪中約客賦詩,禁體物語,于艱巨中彪炳秀麗,爾來四十余年莫有繼者。仆以老弟子繼公后,雖缺乏追配師長教師,而賓客之美殆不減那時,公之二子又適在郡,故輒舉前令,各賦一篇,認為汝南故事云。” 蘇軾祈雨有功,興奮得不得了,約請同寅友朋一路,在歐陽修知潁州所建的聚星堂慶賀,寫詩唱和。想起昔時歐陽修在潁州作《雪》詩,規則不許用“玉、月、梨、梅、練、絮、白、舞、鵝、鶴、銀”如許的“體物語”(描摹描述語),作為歐陽的老弟子,又有歐陽修的兩位令郎在座,蘇軾請求大師依律寫詩,繼續歐陽修留給潁州的大雅傳統。他本身先寫了如許一首:

窗前暗響叫枯葉,龍公試手初行雪。

映空先集疑有無,作態斜飛正愁盡。

眾賓起舞風竹亂,老守先醉霜松折。

恨無翠袖點橫斜,只要微燈照明滅。

回來尚喜更鼓永,晨起不待教學鈴索掣。

未嫌永夜作衣棱,卻怕初陽生眼纈。

欲浮年夜白追余賞,幸有回飆驚落屑。

含混檜頂獨多時,歷亂瓦溝裁一瞥。

汝南先賢有故事,酒徒詩話誰續說。

那時號召君聽取,白戰不計持寸鐵。

這首詩先說龍公出手,呼風喚雪,招來叫響的風聲,世人一開端還有點猜忌,再來就高興得像叢竹一樣,頂風起舞。太守興奮萬分,喝得爛醉,像霜雪壓折了松枝。惋惜沒有紅衫翠袖前來侑酒,只要微燈在暗夜風中明滅明滅。第二天早上起來,且不論永夜降雪能否凍硬了衣裳,卻怕太陽初升映著雪光,照得眼睛發花。還想再喝一年夜杯酒,來慶賀飆風吹落漫天的雪花。積雪多時含混了檜樹的頂端,一眼看往,水溝都展滿了歷亂的白雪。這真是歐陽修詠雪故事的重演,不消體物語,續說白描雪景的傳承。實在這種設了限制的作詩法,顯示了蘇軾把握辭藻的本事,盡不不難模擬。胡仔在《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二十九就說:“自二公(歐陽修、蘇軾)賦詩之后,未有繼之者,難道難于措筆乎?”

雨雪持續了“浹旬”,挽救了旱魃之災。到了十一月旬日,蘇軾特殊寫了《送張龍公祝文》,感激龍公行雨十天,“再雨一雪,既洽且均”。再一次調派陳師道與蘇迨往神祠上噴鼻,把龍公送走:

維元祐六年,歲次辛未,十一月乙酉朔,旬日甲午,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潁州軍州事兼管內勸農使輕車都尉賜紫金魚袋蘇軾,謹以清酌庶羞之奠,敢昭告于昭靈侯張公之神。赫赫龍公,甚武且仁。赴平易近之急,如謀其身。有不該祈,惟汝不虔。我自清洗,齋居誠陳。旱我之罪,勿移于平易近。公顧聽之,如與我言。玉質金相,其重千鈞。惠然肯來,期者四人。眷此行宮,為留浹辰。再雨一雪,既洽且均。何故報之,榜銘皆新。詔公之德,于億萬年。惟師道、迨,復餞公還。咨爾庶邦,益敬事神。尚饗。

祝文特殊感激了張龍公普降雨雪,挽救平易近困,恩重如山。潁州官平易近必定好好酬報,一新神祠,建立榜匾銘文,昭明張龍公的靈驗,彰顯神靈澤被于平易近的好事,以垂芳萬世。

擔任祈雨送神的陳師道,往返跋涉之后,寫了《龍潭》一詩:“清淵下無邊,夕照回風瀾。凜然毛發直,敢以笑語干。坡陀百尺臺,蒼翠萬木蟠。驚飆振積葉,清霜作朝冷。水旱或有差,精禱神其難。魚龍統一波,信有水府寬。歷來三日雨,賴子一據鞍。何故報嘉惠,冷瓜薦金盤。萬口待一飽,回臥神其安。猶須雪三赤(尺),盛情莫得闌。”(《后山居士文集》卷四)詩中刻畫的龍潭,就是張龍公與鄭龍戰斗掠奪的龍池,其旁建有張龍公神祠,淵深清涼,令人寂然起敬,不敢大聲笑語。詩中描述的“蒼翠萬木蟠”“驚飆振積葉”,也就是《張龍公碑》所說的“林樹陰蔚,池水窈然”。降雨三天之后,還能持續雪深三尺,祈雨勝利,特意前來報備獻祭,讓老蒼生免去水災之苦。

蘇軾也很是滿足龍公的恩惠膏澤,和了一首《次韻陳履常張公龍潭》:“明經宣城宰,家此百尺瀾。鄭公不量力,敢以非意干。玄黃雜兩戰,絳青表雙蟠。烈氣斃勁敵,仁心惻溫飽。精誠禱必赴,茍簡求亦難。蕭條麥麰枯,浩大日月寬。念子無吏責,旬日勤征鞍。春蔬得雨雪,少助師長教師盤。龍不憚往來,而我獨宴安。閉閣默自責,神交清夜闌。”論述了張龍公的來歷,說到他與鄭龍戰斗的慘烈顛末,就如《易經·坤卦》“上六爻”所說的“龍戰于野,其血玄黃”。張龍公克服,成了潁州的守護神,對潁州國民懷有憐憫之心,只需蒼生精誠禱告,敬備祭禮,城市澤被蒼生。并說,此次水災,煩勞龍公出馬,奔跑了十教學場地天之久,來臨了甘雨,處理了平易近困,使我得以享用安適的宴會之樂,其實問心無愧,感謝神靈。

此時蘇軾的老友劉季孫(字景文)剛好從杭州來訪,讓他興奮萬分,寫了《喜劉景文至》一詩,此中說道:“我聞其來喜欲舞,病自能起不消扶。江淮旱久灰塵惡,朝來清雨濯鬢須”。劉景文達到潁州,恰好祈雨勝利,開端落雨,真是喜從天降。劉景文遭到怒氣的沾染,寫了一首慶祝禱雨應驗的詩,蘇軾也和了一首《禱雨張龍公,既應,劉景文有詩,次韻》:

張公晚為龍,抑自龍中來。

伊昔風云會,咄嗟潭敞開。

精誠茍可貫,賓主本相陪。

洞簫振羽舞,白酒浮云罍。

言從關州妃,遠往焦氏臺。

傾倒瓶中雨,一洗麥上埃。

破旱非論功,乘云卻空回。

嗟龍與我輩,意圖豈遠哉。

使君今子義,英風冠東萊。

笑說龍為友,幽明莫相猜。

又重復了一遍張龍公的傳說,說到昔時兩條龍的風云年夜戰,留下可以禱雨的龍潭。詩中說起的“關州妃”與“焦氏臺”,一是張龍公的夫人,二是張龍公神靈的居所。蘇軾在《昭靈侯廟碑》中,除了援用《張龍公碑》的文字,還講到張路斯罷官回到潁州:“自宣城罷回,常釣于焦氏臺之陰。一日,顧見釣處有宮室樓殿,遂進居之。”這個焦氏臺,也就是后來鄉平易近建造神祠的地點。蘇軾感謝龍公降雨,同時接待老友來訪,似乎張龍公與劉景文同病相憐,有什么幽明未知的聯絡接觸,總之值得贊頌。

豈料好景不長。夏秋延續到初冬的旱情,由於張龍公顯靈,到了陰歷十一月初終于降雨。沒想到的是,張龍公的威力跨越了蘇軾的預期,浹旬之后,固然暫晴了幾天,雨雪并未結束。劉景文在潁州逗留了十天,開端遭受殘虐的雪情,寫了首五律賦雪,蘇軾也和了一首《和劉景文雪》:“占雨又得雪,龜寧欺我哉?似知吾輩喜,故及醉中來。孺子愁冰硯,才子苦膠杯。何堪李常侍,進蔡夜銜枚。”顯示蘇軾煩惱天冷地凍之際,晴雨變更難測,才興奮了幾天,又怕會有雪災。就身在官府的小我來說,是“孺子愁冰硯,才子苦膠杯”,令人擔心的則是,風雪突如其來,就像唐代的李愬銜枚行軍,忽然進侵蔡州那樣,使人措手不及。

關于元祐六年十仲春年夜雪一事,陳師道有《連日年夜雪,以疾作不出,聞蘇公與德麟同登女郎亭》一詩:“掠地沖風敵萬人,蔽天密雪幾微塵。漫山塞壑疑無地,投隙穿帷巧致身。映積唸書今已老,閉門高臥不緣貧。遠知更上湖邊寺,一笑潛回萬寶春。”漫天密雪,展滿年夜地,無法外出,只能閉門唸書,這才了解龍湖神靈的兇猛。蘇軾接著寫了《次韻陳履常雪中》:“不幸擾擾雪中人,饑飽終同寓一塵。老檜作花真強項,凍鳶儲肉巧謀身。忍冷吟詠君堪笑,得熱讙呼我未貧。坐聽屐聲知有路,擁裘來看玉梅春。”

年夜雪殘虐,令人憂心,時任潁州簽判的趙令畤在《侯鯖錄》卷四,有具體的記錄:

元祐六年,汝陰久雪。一日天未明,東坡來召議事,曰:“某一夕不寐,念潁人之饑,欲出百余錢,造餅救之。老妻謂某曰:‘子昨過陳,見傅欽之,言簽判在陳施助有功,何不問其施助之法?’某遂相召。1對1教學”余笑謝曰:“已備之矣。今細平易近之困,不外食與火耳。義倉之積谷數千碩,可以支散以救下平易近;作院有炭數萬稱,酒務有余柴數十萬稱,依原價賣之個人空間,二事可濟下平易近。”坡曰:“吾事濟矣。”遂草放積谷施助奏檄上臺寺。傳授陳履常聞之,有詩(按:見上引詩),坡次韻曰(按:見上引詩),予次韻曰:“坎壈中年坐廢人,老來貂鼎視埃塵。鐵霜帶面惟憂國,機穽以後不為身。發廩已康諸縣命,蠲逋一洗幾年貧。回來又掃寬平易近奏,忸捏毫端爾許春。”

蘇軾找趙令畤前來議事,顯示了他有未雨綢繆的憂患認識,對雪災有充足的估量與預備,盼望有經歷的趙令畤可以或許妥當設定施助的計劃。趙令畤也不負所托,早有積谷防饑的預案,還設定了取熱炊食的木炭。蘇軾為此起草了《乞賜度牒糴斛㪷預備施助淮浙流平易近狀》,上書朝廷,此中說道:“今秋廬、濠、壽等州皆饑,見今農人已煎榆皮,及用糠麩雜馬齒莧煮食”。饑平易近曾經吃草擬根樹皮,開端南下潁州,所以要防患于已然,堅持常平糶米,以為“常平錢米,只許糶糴外,不得支用”,以備災荒到臨,可以施助當地饑平易近。他還指出,潁州管有一批軍糧,按規則可以“許估訂價例出糶”,上繳缺乏就應該撥款進糴。“其余小麥、菉豆、粟米、豌豆可以奏請擘畫錢物,盡數兌糴,預備施助流平易近。”他估計,“來年春夏必有流平易近。而潁州合法南北孔道,萬一扶老攜幼,坌集境內,理難斥遣。若饑斃途徑,臭穢熏蒸,饑平易近同被災疫之苦。弱者既轉溝壑,則強者必聚為寇盜”。為清楚決行將產生的災害,他特殊舉出了一項賑災的詳細措施:“乞特賜度牒一百道,委臣出賣,將錢兌買前件小麥、粟米、菉豆、豌豆四色,封樁斛㪷,候有流平易近到州,逐放支給施助。如至時卻無流平易近,自當封樁度牒價格,別聽朝廷批示。”這個“特賜度牒一百道”的措施,他以前在杭州也曾用過,賣給落發人作為成分證實,可以換取不少支出,用來收糴食糧,以備施助之用。

到了第二年正月,固然潁州沒產生饑饉,南來的流平易近也不曾形成社會動蕩,卻“年夜雪過度”,雪后接著陰雨不竭,呈現了澇災。無計可施之際,只好再度求神拜佛,禱告雪霽晴和。張龍公是呼風喚雨的神祇,轉晴不克不及靠他,怎么辦呢?

蘇軾在《乞賜光梵寺額狀》中說:“本年正月,年夜雪過度,農人凍餒無所,禱告境內諸廟未應。聞長者以佛陀波利為言,臣即遣人赍噴鼻禱請,頓時開霽。”處處求神都不靈,最后求了洋僧人佛陀波利的神靈,才止住了綿綿雨雪。蘇軾派趙令畤到白馬村的光梵寺禱晴,特殊撰寫了一篇《祭佛陀波利祝文》:“積雪始消,陰沴再作。小平易近無辜,弊于溫飽。草木蟲豸,悉罹其虐。并走群看,祈而未報。意雨霽稀有,非神得專。惟我年夜士含法分,有為不進塵數。愿以年夜擺脫力,作不成思議事。愍此無生,豁然開通。盡仲春晦,雨雪不作。年夜拯羸餓,以發信根。此年夜布施,實無窮量。惟年夜士念之。”這篇祝文寫得非常誠懇,說到小老蒼生由於六合陰陽不調,淫雨高文,溫飽交煎,草木蟲豸都遭遇禍患。盼望佛陀波利“以年夜擺脫力,作不成思議事”,在仲春底之前施展神力,雨霽晴和,解救百姓蒼生。

禱晴之后,蘇軾給趙令畤寫了封信,從中可以看到,趙令畤冒雪奔走,身材覺得不適,居家不出。蘇軾特殊致信問候:“數日不接,思渴之至。沖冒風雪,起居若何?端居者知愧矣。佛陀波利之虐,一至此耶?乃知退之排擠,不為在理也。呵呵。酒二壺迎勞,唯加鞭,加鞭。”(《蘇軾文集》卷五十二)蘇軾與趙令畤友誼不錯,信也寫得滑稽,很負疚本身危坐家中,派遣趙令畤冒著風雪到白馬村禱晴,因此染病。筆鋒一轉,竟然譏諷起佛陀波利,說都是本國神祇害的,難怪韓愈昔時要排佛,也有幾分事理。呵呵了一陣,奉上兩壺酒,盼望老友盡力加餐,身材安康。

蘇軾為了禱晴,會挑上佛陀波利的神靈,是由於境內其他神祇沒有反映,四處探聽,才獲得的平易近間風聞。他在《乞賜光梵寺額狀》中說道:“長者相傳佛陀波利本西域僧……于潁上亡沒,里俗相與漆塑其身,造塔贍養,時有光景,頗著靈驗……臣于諸處見唐人所立《尊勝石幢刊記》本末,與所聞長者之言頗合。” 《開元佛教錄》卷九、《宋高僧傳》卷三,都記錄說,佛陀波利是唐朝時代的北印度罽賓國人,聞知文殊師利在五臺山清冷寺,于是離開中國,曾譯《佛頂尊勝陀羅尼經》,在潁州過世,白馬村建有真身佛塔的寺廟。廟是處所小廟,神靈是沒有敕封的神祇,屬于平易近間崇奉不受器重的底層崇敬。潁州境內的神廟都不靈,看來是窮途末路了,蘇軾才向佛陀波利往禱晴,沒想到卻靈了。既然靈驗,就是關懷平易近瘼,為蒼生辦了實事,所以他寫了《乞賜光梵寺額狀》,上書朝廷,哀求敕封佛陀波利的小廟,感激神靈轉晴的恩賜:“乞一敕額,庶幾永遠不致廢壞。……欲看圣慈曲從平易近欲,特賜本院一敕額,如蒙開允,以光梵為額。”

蘇軾還撰寫了一篇《謝晴祝文》,慎重其事,感激佛陀波利:“吏既不該,致災難平易近。一雨一霽,輒號于神。風回雪止,稼穡并作。神則有功,吏亦知祚。凍餒之蘇,其賜不貲。嗟我吏平易近,為報之微。尚饗。”他很謙遜,把罹難的義務回到仕宦身上,功績則是神靈護佑,蒼生免于凍餒,都是神靈的恩惠。菲薄的獻祭,其實難以酬報神恩。不外,他至多懇請朝廷降下敕令,把佛陀波利的古剎升為官方承認的崇奉機構,庶幾噴鼻火可以永續。

蘇軾擔負潁州太守,只要半年時間,固然有老友相聚,詩酒風騷,卻趕上了水災以及附近州縣的饑饉,后來又有雪災的要挾。幸虧他應對適當,先祈雨后禱晴,且不論能否真有神靈護佑,解救百姓蒼生,免于輾轉溝壑的愿看,倒是有目共睹的。他和屬下的盡力與奔走,化憂患認識為現實舉動,在吏平易近蒼生心目中,盡對是勤政愛平易近的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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