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害詞:《文學回想錄》 木心 魯迅
癸巳夏,在熾烈中讀完木心講述、陳圖畫筆錄的高低兩年夜冊《文學回想錄(1989-1994)》,對卷首“我講世界文學史,實在是我的文學的回想”一句話有了實在的懂得。實在,此語為木心1989年年頭開講時所言,且早就定下了《文學回想錄》的書名,同時還聲名:“講完后,一部文學史,主要的是我的不雅點。”(1)
不外,木心也在說起屠格涅夫的《文學回想錄》時誇大:“那是他小我的,我用的顯然不是小我的,而是對于文學的全部的。”
便是說,“文學回想錄”一題,應有兩種用法:一種用于小我文學運動或生活的回想,如屠格涅夫;一種用于小我對全部世界文學的瀏覽或互動的回想,如木心。
這里,“對于文學的全部的”回想,或謂對全部世界文學的瀏覽或互動的回想,就包含木心對魯迅非同平常的群情和評說。瀏覽這些群情和評說,使我認識到,要會商木心,魯迅是個繞不開的話題。
后來木心回國,居然又專文作《魯迅祭》,其語調、著重點則又與《文學回想錄》中的群情和評說有所分歧,一度陷我于迷惑之中。但也強化了我的直覺:要進一個步驟清楚木心,必需理清他與魯迅的聯繫關係。
此文便是在這種特殊的感觸感染中開筆的,不外是想借助書寫,迫使本身再次回到木心關于魯迅的文瑜伽場地字中,索解魯迅之于木心的特殊意義。
一、《魯迅祭》索解
2006年9月,木心回國,年末12月14日的《南邊周末》即登出了他的《魯迅祭:忠誠的瀏覽才是深邃深摯的留念》,第二天,此文被陳圖畫轉帖到本身的博客上,且加了一段按語。照陳圖畫的說法:“明天南邊周末文明版註銷魯迅專輯,有木心師長教師《魯迅祭》。他回國后接收一些媒體的書面采訪,但為報刊寫文章這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議論魯迅。”
木心此文,其可不雅、可思之處或有如下幾端。
其一,撰寫和頒發的動因。
其二,此文重心地點。
其三,註釋之外的余音,或謂意在言外。
關于撰寫和頒發此文的動因,木心本身未作特殊闡明。然從《南邊周末》“魯迅專輯”一事,可猜測此文當與國際繚繞魯迅去世七十周年(1936-2006)所組織的系列留念運動有關,甚至有能夠是應約而寫,這從文章題目、副題目之“魯迅祭”和“深邃深摯的留念”也可以測度出。
第二點,此文重心地點。動因是“留念”,而留念方法卻并很是規式的泛泛而論或以描述詞聚積起來的奉承阿諛,而是副題目所誇大之“忠誠的瀏覽”,或許如文章開首再次誇大的“僅限于對師長教師的文章特點略事詮釋”。便是說,此文重心在于對作者所推重魯迅作品“特點”的“詮釋”。
木心是如何“詮釋”魯迅文章特點的呢?
木心起首提出了此文焦點的要害詞“體裁家”,繼而例舉《野草》中《秋夜》《好的故事》《一覺》和《三閑集》中《怎么寫》用以佐證剖析。在此基本上,又枚舉了他所推重的魯迅作品共會議室出租十七篇:小說十篇,散文詩四篇,散文兩篇,雜文一篇。十篇小說中,木心似乎又非分特別推許《故事新編》中的四篇,故在枚舉目次后,特殊對《故事新編》作出了非同往昔的正面評價,認為“找到了最‘魯迅風’的體裁”,從而回到了對魯迅“體裁家”的定位。
從“體裁”角度解讀魯迅甚至視魯迅為“體裁家”,并非本日才開端的研討課題。木心以“體裁家”呼魯迅,也并非嚴厲的學術意義上的考釋任務,他用的不外是“在我的心目中”如許的小我視角。便是說,木心之對魯迅“體裁家”的贊譽,是他作為如魯迅一樣非分特別敏感于文字的作家而對魯迅作出的認知與判定,是一種基于同病相憐之情的小我性選擇。也許,恰是從“體裁家”這一角度,可以觸及到木心與魯迅之間的奧妙聯繫關係。
這種聯繫關係就是木心也正如魯迅一樣有著體裁作風上的高度自發,以及異樣“激烈的作風特征”,他說明這種作風特征的起源:“不是一己特性的自然自成,而是辛苦磨礪,10年為期的道行好事”(2),這豈不也是夫子自道?假如說魯迅體裁可稱之為“魯迅風”,則木心體裁能否也可以視之為“木心風”?天然,木心沒有如許說,其體裁之激烈、突兀,也未必可與魯迅比肩。然經由過程木心對魯迅風的闡釋,確乎可以看到木心對魯迅體裁的愛崇和懂得。
木心和魯迅的聯繫關係還有一點,是他們都有美術方面的涵養,故而木心往往會從此一角度分析他對魯迅體裁的懂得。如其剖析魯迅散文詩《秋夜》,一方面從文學“句法”角度給出融匯著小我經歷的說明:“在文學上,但凡‘只可領悟,難以言傳’的思想和意象,字句的效能就在于偏要盡處逢生,並且平庸無邪,全然白話化,令人會意一哂,悄悄帶過,不勞注視。”(3)一方面則又看到了文體、文氣之淵源:“論文體,是西洋的散文詩,論文氣,是離騷、九歌的興盛駘蕩。”可是還沒完,再進一個步驟從美術角度著眼:“全體深藍,‘很是之藍’,然后配以粉紅(小花)雪白(燈罩)猩紅(梔子)蔥翠(飛蟲),印象顏色,顯示出一個畫家的目光和手腕來。‘秋夜’的音調長短常之藍的佈景,明艷的色點布置其間,讀的時辰宜一瞥而過,不要糾纏,如許就作者讀者兩瀟灑,留下以后重讀的余地。”(4)異樣,對《好的故事》,對《一覺》和《怎么寫?(夜記之一)》,木心也還是從美術著眼,看到了魯迅體裁的“繪畫性之強”甚至“文字自畫像”。
普通而言,會商魯迅小說,往往視《呼籲》《徘徊》為“代表作”,對《故事新編》則有興趣有意加以疏忽,魯迅本身也視其為“速寫居多”,且自謙“信口開河”“有圓滑之處”。在木心眼里卻否則,他甚至以為《故事新編》“找到了最‘魯迅風’的體裁”,他的說明是:“這以前的散文和小說是有木刻味漫畫味的,《故事新編》是文筆史筆兼施了,又好在超乎考證故實之外而進乎人道道理之中,句法老到,諧趣橫生,已非‘風趣’二字可資奉承了——這無疑是魯迅的成熟之作,巔峰之作,近百年來無人可以相比的文學杰構。”(5)
他重視的,是“文筆史筆兼施”和“超乎考證故實之外而進乎人道道理之中”,這當然也并非定論,依然可以把這種認同看作是木心小說不雅的一種反射,以及他對好小說的小我等待。
“體裁家”之謂,不是信口開河地胡亂奉承,乃是因了上述各種由“句法”“文氣”“繪畫性”“文筆史筆兼施”“人道道理”“諧趣”等質素組成的“激烈的作風特征”,也是木心所領悟到的他與魯迅之間告竣對應的一些原因。
在對“體裁家”的魯迅作了會意的解析之后,木心在文末又有所施展,或曰之多此一舉的意在言外亦無不成。一是慨乎魯迅“才份之高之年夜”,二是由“再讀”魯迅雜文生收回的對魯迅全體性的印象和評價。在這里,木心很有條理地睜開他的不雅點:先是從汗青不雅照角度確定魯迅“眼光的鋒利精準”,隨即又為魯迅“叫屈”,實則也是表白在舌戰方面木心與魯迅立場之分歧。當然,木心也以“為真諦而戰,為公理,為平易近族,為軒轅(中國)而奮斗不息”之言為魯迅辯解,同時指出“師長教師口劍腹蜜,他的本性極端純良誠摯”的真性格。最后一句尤為耐人尋味:“年夜哉魯迅,五四一人,凡愛讀魯迅文者都能夠成為我的良朋。”(6)前半句至高評價回之魯迅,后半句由魯迅轉到本身,依然回到整篇文章對應性或雙向性不雅照的基1對1教學點下去:“我見青山多嬌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當然,不克不及說木心在以魯迅自況,木心也盡不至這般無聊。然論及本身推許和尊敬的人,潛認識中不自發尋覓與自我癖性絕對應的部門,或謂認同,也必定是極為天然的吧?
《魯迅祭》是木心散文中相當特別的篇什,特別在他破天荒絕不粉飾地對另一個文學人物作出通篇贊美而又至高至年夜的評價,這在木心,真真是可貴一見。假如不是與所評論的人物心存高度認同與默契,甚至還有依靠,怎么能夠會給出這般分歧平常的表揚呢?
二、《文學回想錄》中的“魯迅”
回頭尋覓木心觸及魯迅的言辭,1989-1994年間在紐約為一群留學藝術家講述“世界文學史”的陳圖畫記載稿《文學回想錄》中最為豐盛。不只有著與《魯迅祭》相照應的正面評價,也有著與《魯迅祭》有所分歧、更多觸及對魯迅之小我局限的評斷,由此可以看到木心對魯迅更周全的認知。
一部《文學回想錄》,實在是木心的精力自傳,也是他對世界文學史的小我解讀和評論,所論及的文學家之多、論點之新穎特殊,往往令人始料未及又高興不已。對“五四”以來新文學,特殊是魯迅,亦不破例。
我的印象:木心對“五四”以來中國文學總體評價不高,其所持考語要害詞可以用“斷層”來表述,彌補一句,則是“後天缺乏,再加上后天掉調。”(7)如許,對新文學作家,也就不滿足者居多。絕對而言,魯迅是他反復說起而又賜與最高贊譽的人。
也許恰是基于對新文學的不滿足,木心沒有專門或體系地先容“五四”以來的中國文學改造。對這一階段的文學以及魯迅,木心是在講解世界文學史經過歷程中不時點到的,現實上是不自發地用了比擬文學的方式賜與端詳和評斷。但由於不竭地說起,給人的印象就是他仍是相當重視這個話題的。這也不難懂得,木心是詩人,他對今世中國文學的追蹤關心和思慮恰好表白了他意欲有所超出的專心。
且摘錄《1989-1994文學回想錄》中數則木心對魯迅的評斷:
在中國,儒家認識形狀深深把持著中國人的魂靈。梁啟超、章太炎、胡適、魯迅,都曾反孔,終極仍是覆蓋在孔子暗影里。(P627)
魯迅之為魯迅,他是受害于俄國文學的影響,寫好了短篇小說。他的中國古典文學涵養也一流。但他接收得無限,成績也無限。(P687)
伏爾泰的意義比擬年夜,世界性。魯迅比擬公民性、三十年月性。(P463)
魯迅真的是為人生而藝術嗎?他的人生不雅仍是比擬狹窄的。對人生的答覆,仍是比擬最少的。(P546)
魯迅寫起《朝花夕拾》來,這就好了,是藝術家,一份熱發兩份光。(P6家教67)
靠文學藝術來處理社會題目,開端就打錯算盤。我歷來不想靠筆濟世救人。魯迅,論文學改革公民性,完整掉敗。可是魯迅的文學,無疑是“五四”以來第一人。(P681)
中國的教導家,發蒙師,思惟家,是誰?最杰出的是魯迅,但他把性命題目減少了,是“救救孩子”,他要救的那些孩子,就是后來請求進黨、解雇出黨、又恢復黨籍、又退黨,若何若何……(P906)
魯迅他們,是從人生不雅半路殺出來的,世界不雅不成熟,更沒有宇宙不雅。他們往往不難為政治不雅壓服,拉曩昔。(P906)
這只是五年授課時代大批觸及魯迅言辭中的小部門,但也可以粗略看出一二。簡略地說,就是兩點:一是重新文學本身來看,魯迅“無疑是‘五四’以來第一人”。二是從世界文學全體程度看,魯迅還只是一位處所性文學家和思惟家,“比擬公民性、三十年月性”。
第一點,與回國后撰寫的《魯迅祭》遠相照應,足可表白在這一點上木心對魯迅的熟悉前后分歧。魯迅一直是木心最尊重的新文學作家。
但限于“祭文”編製,《魯迅祭》側重從正面闡述,基礎未觸及第二點。
那么,何故在文學史講課中,有那么多關于魯迅小我“成績無限”的群情呢?
實在也不難說明。
起首,小范圍授課和公然頒發留念文章分歧,何況講的又是世界文學史,而心坎里真正的追蹤關心核心又是中國文學的近況和前程,木心對中國古代文學的交叉評斷就不克不及不帶著濃厚的反思性質,“比擬文學”的產生其實很天然。
其次,木心的小我經過的事況較魯迅更為復雜,兩人特性也同中有異,尤其在顛末了青年時代“跑反動的龍套”階段之后,木心曾經構成了與魯迅有所分歧的目光和不雅念。老年木心回頭看中年魯迅,不是普通地看,乃是重看、反思,這中心夾著對全部古代史、“反動史”的審閱,而更多著重于對方的“無限”,其實也是天然而然。就此點而言,又豈止是木心一小我才會有如許的反思?
第三,由木心對魯迅所謂“成績無限”的評價,還見出二人文學不雅念之分歧,即察看文學、從事文學寫作的念頭、著眼點都有了較年夜差別,魯迅從文,著眼于“揭出病苦”“惹起療救者留意”,木心也有以文字解救自我甚至以藝術解救人類的不雅念,然此種解救不斷留于概況和詳細功利性目的,而是有著美育代宗教那樣更高的意圖,是要全部進步人本身的境界。從這個意義上,木心教學場地則誇大文學、藝術的自我美滿,或許在木心看來,人生與藝術,乃是二而一、一而二的渾然全體。
三、觸及二周的一首舊體詩
木心詩集《西班牙三棵樹》輯三之“十八”,由紹興二周起興而狀木心旅美生涯,以白話而不太為普通瀏覽者留意,茲試為斷句如下,或可從另一角度察看木心對周氏兄弟的立場。
周氏二杰,同始而岐終。豫才啟明,初程各領風流,中道分駛,志節判然。昔啟明作“雨書”之際,嘗自訴彷徨于尼采、托爾斯泰之間,不雅其后隳,何足以攀躋先哲而作姿勢。浩浩陰陽,本紀瀕末,山高水落,月小石出。年夜哉豫才,五四一人,口劍腹蜜,如火如荼。固然,猜忌與崇奉豈分身?要之,終難免婦人之仁。啟明垂暮,有長命多辱之嘆,蓋文心猶存,不雅照未息。偶憶知堂《五十自壽打油》,剝韻匡義,亦成一概。
年來思家已無家,半襲紅恤作法衣。
仁智異見鬼見鬼,是非相吃蛇吃蛇。
逃禪反從禪逃出,修心便貼心如麻。
多謝陳郎起清談,又來蕭齋索苦茶。
陳郎者,佛耳君也,北美相逢,所共歷歷,患難征逐間,輒以痛咥聞道年夜笑者為樂事為攝生之道,紅恤者,“我朱孔陽”T恤也。(8)
先說詩,“剝韻”即依韻,襲用知堂原韻也,“匡義”即自說自話,“奪別人之羽觴,澆本身之塊壘”是也。所謂塊壘,表示于文字實在已濃縮為打油式的自嘲,無非表達木心半老往國之各種窘態,寂寥中幸有陳圖畫如許的“清談”之友,能于“患難征逐間輒以痛咥聞道年夜笑者為樂事為攝生之道”,“蕭齋索苦茶”如此,依韻遣興罷了。
再說詩前引言,其文字不外四五行,而信息量實在不小,甚至可說叵耐咂摸味道,由於這里不單重復了在《魯迅祭》《文學回想錄》里對魯迅的評斷,一句“難免婦人之仁”道出了木心對魯迅的一重掃興,而叵耐咂摸味道處恰好在對知堂的感嘆中。言其“后隳”處,比之以魯迅,因有“山高水落,月小石出”之慨,而言及“長命多辱”時,卻又看似不以為意地補上“文心猶存,不雅照未息”一句,貶中有褒,且褒得甚是體己,竊認為玄機正在這里。說到今世文壇尊魯崇周景象,我嘗有“外魯內周”之察看,即認為透過孫犁、黃裳等不少現今世文學名家文字,可發明他們在評價、師從魯迅、周作人時往往“言行一致”,一方面臨魯迅的頑強抗爭表現極端推重,另一方面本身的為人和屬文卻偏偏更偏向于周作人的隱逸閑適。孫犁、黃裳如是,細心咀嚼木心,我感到其在“尊魯黜周”一面之外,其實也有“外魯內周”或至多是“亦魯亦周”的另一面,在這些方面,他甚至較之孫犁、黃裳更有過之而無不及處。只需翻翻木心的集子,除了小說取材方面有某些較顯明的魯迅原因,其詩與散文之“體裁”豈不更近乎知堂?或更近乎魯迅與知堂類似的一面?這個“一面”,是“兵士”而外“蓬菖人”的那一面,從文字內在到體裁,皆是。只不外,木心經過的事況得更久,對中國古代的汗青看得更多也更深,對人類文明及其今世處境也似乎懂得得更透闢一些而已。
四、魯迅之于木心
說到木心小說,其《溫莎墓園日誌》集有篇《壽衣》,寫舊日一位離家出走的陳媽為人幫傭,先是在主人輔助下解脫丈夫糾纏,復輔助主人趕走險惡的親戚,得以善終的故事。前半部門很像另一篇《祝願》。這里說的“像”,指的是情節、人物、以及故事的鄉土佈景,但若據此判定木心小說直接收到魯迅小說“影響”,卻未必見得;而若說木心小說與魯迅小說沒有任何干聯,似乎也不當當。
文學寫作需求有所師承嗎?若何懂得木心體裁與魯迅體裁之間的聯繫關係?對此,無妨參照木心對師承、影響這類題目的見解。其一:“由於素性魯鈍,臨案實驗了這樣歲月才構成了如許一種層見迭出只供一己盤弄的體裁。在法國,‘體裁家’是最年夜的尊稱,中國現代也講求得很,近代的散文則不難散而不文。”(9)其二:“對于‘作家和作品’,我的‘私愛’的確是‘泛愛’,說了甲而不說乙,難道利令智昏。”(10)其三:“受‘影響’是分時代的,假如畢生受一小我的‘影響’——那是曲解,至多是病態。”(11)
《文學回想錄》所憶及的世界范圍內的古今文學家,組成了文學家木心普遍而深入的師承譜系,真正如他本身所言的“泛愛”。可是泛愛不等于濫愛,假如以20世紀中國文學為限,毫無疑問魯迅是他賜與最高評價和承認的文學家。
依然可以經由過程木心論及魯迅的文字、談吐和他本身作為又一位“體裁家”對文字的極端敏感看出魯迅之于木心的意義。
拿《魯迅祭》來說,文章最后,在為魯迅“叫屈”認為魯迅不值得為那些所謂“論敵”消耗時光精神之后,木心說:“可慨師長教師已成了象征性的人物,他為真諦而戰,為公理,為平易近族,為軒轅(中國)而奮斗不息。有人說這是由於魯迅性格壞,緣由在于婚姻不如意,——真是君子之見,師長教師大方豪邁溫厚慈愛,君子笑裡藏刀,師長教師口劍腹蜜,他的本性極端純良誠摯,每見于其對年少的回想雜感的篇章中,至情至性,率然吐露,讀來心為之酸,眼為之熱,是可傳必傳永傳的。”(12)不丟臉出,盡管木心對魯迅的“公民性、三十年月性”感到遺憾,而對其人格與精力心胸的崇仰則是無以復加的,此所謂“人師”也者,便是說,在木心,魯迅乃是無可代替的精力導師,此一貫度長短關文字修辭等詳細技巧的年夜修為。就這一層面,木心是將魯迅置于與老子、陶淵明異樣地位而衷心愛崇的,這段話,吐露木心與魯迅心有靈犀、同病相憐的心聲,又難道木心本身水晶般人格的夫子自道?
由這番話,似乎又可以說,木心除了“外魯內周”的一面,實在從更深層面,還有著“亦魯亦周”或許更確實說是“外周內魯”的質素——“外魯內周”是就其行動方法和體裁作風言,“外周內魯”則是就其品性人格言,在最深的層面,木心似乎依然更切近魯迅。
拿《文學回想錄》中那些觸及魯迅的片言只語和詩集《西班牙三棵樹》輯三之“十八”舊體詩對周作人“文心猶存,不雅照未息”的奧妙稱讚看,木心所誇大的魯迅與周作人配合的優長即都在于“體裁家”的一面,這或許也是木心與二周有最多共識因此可作同病相憐之處。然則對體裁的器重固然雷同,其各自的體裁尋求卻未必一樣,若是一樣,那也就不克不及稱其為“體裁家”了,對此,木心也有一番夫子自道:“模擬塞尚十年,和紀德來往二十年,佩服尼采三十年,愛陀氏四十多年。憑這點逝世心塌地,我漸漸樹立了本身。”(13)又說:“在文學上,但凡‘只可領悟,難以言傳’的思想和意象,字句的效能就在于偏要盡處逢生,並且平庸無邪,全然白話化,令人會意一哂,悄悄帶過,不勞注視。”(14)此句本為對他所懂得的魯迅體裁的表述,但“悄悄帶過、不勞注視”的作風特征實在更像木心本身的文字。詳細到寫詩,木心亦有他奇特的體裁認識:“我有興趣識地寫只給看、不給讀、不給唱的詩。看詩時,心中自有音韻,切不成讀作聲。詩人加冕之夜,很安靜。……文字不要往模擬音樂。”(15)他那首已然被“經典化”了的十二行短詩《疇前慢》不恰是如許的“最木心”之作嗎?